“骗局!很多都是骗局!”秦明(化名)再也忍不住了。作为缓控释肥领域的专业人士,他觉得如果自己不站出来把行业中的种种黑幕抖出来,这个充满无限希望的产业将毁于一群炒作者之手。
秦明的担忧,折射出缓控释肥行业在近年来饱受的争议——概念炒作多过技术提升。
“你听说过吗,把肥料(缓控释肥)撒入金鱼缸,金鱼照样可以活得好好的。每吨只有1000多元的硫,当成缓控释肥,可以卖出三四千元的高价。”秦明说,这些都是国内很多打着“缓控释肥”幌子的企业创造出来的“杰作”,而且还是行业中有影响力的正规企业。
在他看来,作为国家重点发展,旨在提高肥料利用率,节约农业生产成本的缓控释肥,“原来是本好经,却被人故意念歪了。”
包层树脂就是缓控释肥
“造概念”的缓控释肥到底能假到什么程度?秦明透露,某品牌的缓控释肥撒入金鱼缸,金鱼都不会死,原因是树脂包得太死,肥料根本不溶解。这种肥料施到地里,能有什么效果。2009年,某知名企业生产的“控释肥”造成东北数千亩玉米减产,“玉米都收了,包裹肥料的塑料球还在地里,这事圈里人都知道”。
“这都是技术不过关,跟风炒作缓控释概念造成的恶果。”秦明说,从上世纪90年代末期开始,国内很多肥企开始炒作“缓控释肥”的概念。其中一些肥企搞起脂溶性树脂包衣技术,将聚烯烃类物质用溶剂溶解,喷涂到肥料表面,然后回收溶剂,将材料留在肥料表面,就算包膜成功。但很多技术不过关:一是溶剂难回收、易挥发,污染环境；二是包膜控释技术难控制,塑料膜包得少了,没有缓控释效果；多了,又包得太死,肥料变成塑料球,不能释放出来。
“缓控释是很好的卖点,沾上缓控释概念的肥料,价格比普通肥料高出一大截。”秦明介绍,2005年4月,跨国集团汉枫公司在国内的子公司汉枫缓释肥料(江苏)有限公司将国外硫包衣尿素技术国产化。汉枫硫包衣尿素售价比普通尿素高出20%,在高价格的诱惑下,国内企业一拥而上。
“那段时间,往肥料上包什么的都有。如‘肥包肥’、‘硫包衣尿素’、‘脂包膜肥料’等多种缓释技术冒了出来,一些企业借这些概念赚足利润。”秦明说。中科院沈阳应用生态研究所研究员石元亮也透露,由于价格问题,当时市场上甚至出现部分以包硫和染色的尿素冒充树脂包膜肥料。
硫磺卖出尿素高价
国内某控释肥料专家认为,缓控释肥实际上包含两个不同的概念,应该将缓释和控释区分开来。缓释的范围很广,凡是肥效期明显延长的肥料都应该叫缓释肥,控释肥虽然在名义上也可算缓释肥的一种,但国际共识就是指树脂包膜肥料,国内没有将两者区分开来。
秦明对此非常认同。他透露,一些企业正是利用这点钻空子——硫包衣尿素外包上少许树脂,当高科技的控释肥卖。
据介绍,硫包衣尿素其实也可以算是缓释肥的一种,但实际上这是一种有着独立行业标准的肥料品种。与国际上控释肥(树脂包膜肥料)的行业标准相比,其最大的区别在于检测温度,温度是决定这类肥料释放期的核心因素。检测硫包衣尿素释放期的温度是38℃,而缓控释肥的检测温度则是25℃。
“猫腻就在温度上。”秦明透露,这还是山东某大企业干的事。该企业的硫包衣尿素起步比汉枫公司晚,如果按照硫包衣尿素标准,在38℃下检测,由于内部膨压,外包的硫会全部破裂,起不到缓释效果,达不到要求。这时,该公司做了一个精明的变通——硫包衣尿素外,再包树脂,如此硫包衣尿素摇身一变成为缓控释尿素。这样检测温度就可下调为25℃,这就解决了在38℃条件下检测硫衣尿素,其肥效期不达标的问题。
“你猜他们包了多少树脂?”秦明说,该公司内部人士透露,这种肥料外包的树脂只占千分之一,即1吨肥料只用了一公斤树脂。作为专业人士,秦明觉得这简直不可思议——1吨尿素的表面积至少有1000-1200平方米,1公斤树脂无论用什么先进技术喷涂,要想将之喷涂均匀,也绝无可能。
我国不少研究结果表明:如果要做成树脂包膜肥料,没有百分之三的树脂是不可能包膜完整的,也就是1吨肥料需要30公斤树脂。
所谓“硫包衣尿素外包树脂”,实际上就是纯粹的硫包衣尿素,却通过概念偷换——加了“树脂包膜”,硫包衣尿素就变成了高科技的缓控释肥。
问题关键就在于,硫包衣尿素本身就将肥料的含氮量降低了——原本尿素有46个氮养分含量,硫包衣之后,只剩下35个左右的氮养分含量,因为其中硫的质量分数要占20%-30%左右。
“这意味着,这种肥料本身不仅降低了实际养分含量,还将其中廉价的硫卖出了缓控释肥的高价。”秦明进一步指出,硫磺本身很便宜,每吨只有1000多元,而每吨缓控释肥的价格近4000元。“这里面就是普通的硫包衣技术,并没什么高科技,纯粹是借炒作牟取暴利。”
发展缓控释肥,最重要的目的是降低种植投入成本。但事实并非如此。更严重的是,虽然硫只是一种中量元素,但如果将这样的肥料施在酸性土地中,会进一步加剧土壤酸化。
专家指国标不严谨
“正是行业内的大企业如此肆无忌惮地炒作,整个行业才会乱成这样,引来诸多质疑。”秦明说。不少业内专家透露,行业之所以如此混乱,根源在于当前《缓释肥料》国家标准存在巨大漏洞,这成为众多企业造假的“护身符”。
南方农村报记者了解到,我国《缓释肥料》定义“通过养分的化学复合和物理作用,使其对作物的有效态养分随着时间而缓慢释放的肥料”为缓释肥料。这个定义非常宽泛,当前的硫包衣肥料、脲醛肥料以及利用硝化抑制剂、脲酶抑制剂技术延缓养分释放的肥料都符合该定义要求,但是《缓释肥料》适用标准却将上述肥料排除在外,只有高聚物包衣产品,即树脂包膜肥料名列其中。很多业内专家对此非常不满,认为这样的标准就是为某些企业垄断市场创造条件。
有专家指出,该标准作为国内唯一的缓控释肥行业标准,一些地方的质检部门照此执行,用其检测、判定其他类型的缓、控释肥,别的肥料自然全部成了不合格缓控释肥,真李逵喊冤,假李鬼也跟着起哄,使用标准规范市场的本意也随之落空。
针对业界的争议,该标准的起草者之一,北京市农林科学院研究员徐秋明介绍,虽然国家标准仅适用于高聚物包衣的缓释肥产品,也就是现阶段可称为控释肥的产品。但行业需要一个基本的标准规范,虽然行业内存在诸多炒作现象,但国家标准和炒作是两码事,只要企业的技术能够达到目前标准的要求,就应该是合格产品。
